2009年4月1日 星期三
韋伯之宗教「世界圖像」
不過,韋伯也十分敏銳地觀察到理性化的「代價」,尤其對宗教來說,它們原本便預設有一種操持生命的方式,能夠讓信徒「擁有」神聖的狀態,這和一般世俗的「知識」完全不同。 宗教所關心的,毋寧是從這種預設出發,詢問如何在一個整體的「世界圖像」之內,得到有意義的詮釋? 只是在現代的條件下,宗教的此一要求與其他價值領域(如經濟、政治、審美、性愛與知性領域)可能產生的衝突日益嚴重,甚至宗教的皈依必須透過「理知的犧牲」來達成,於是宗教逐漸自世俗的領地撤退,它本身的「世俗化」似乎亦無可避免。 總之,在韋伯診斷下的現代社會,是「一切終極而最崇高的價值,已自公共領域隱沒,或者遯入神秘生活的一個超越世界,或者流於個人之間直接關係上的一種博愛。…如果有人企圖在沒有新的、真正的先知的情況下,謀劃宗教上的新力量,那麼,會出現的將是一種在心靈上相似的怪物,唯其後果更為惡劣。」(Weber著,錢永祥譯1991:166,譯文略作更動)顯然韋伯對宗教的未來,並不是很有信心。
韋伯在他的宗教社會學研究中,對各大宗教之「世界圖像」的理性化程度作了精彩的剖析,我們可以說,他是以宗教的理性化為縱軸,以宗教承載者的階級分析為橫軸,再輔以對宗教教義和倫理要求的詮釋,交織而成一幅繁複的宗教圖景。 韋伯這套析論世界各大宗教傳統的理論架構,仍然有許多值得繼續改良和發展的地方,如德國社會學者杜克斯(G. Dux)便結合了生物學、人類學、認知科學等晚近的研究成果,嘗試對「世界圖像」的性質及作用有深一層的理解。 他在《世界圖像的邏輯》一書裡,詳盡地考察初民社會的組織形態,特別是人與自然之間的互動方式。 杜克斯主張人類在建構「實在」(Wirklichkeit; reality)時,普遍地會應用一種「主觀的邏輯」(subjektivische Logik),也就是以「行動者」立場去假設一切的現象背後都有發動的主觀動機,自然現象亦不例外。 這類主觀式的因果觀,事實上存在於人類認知的深層結構中,而巫術與宗教的「世界圖像」,即是此一邏輯的產物,它區隔了人類與其他動物,並在社會生活裡統一了成員們認知和解釋外在世界的思維模式,還構成人類獨特的「精神─文化」面相。 我們較感興趣的,是杜克斯反對將巫術和宗教做嚴格的劃分,他相信這兩者的「世界圖像」沒有太大的差別,因為它們都是主觀邏輯式的解釋模式,其所導致的行動效果,如儀式祭典和身心狀態的變化等也相當類似,他表示:「巫術和宗教的原則性區別,實是由近代的宗教實踐者開始鼓吹。他們想讓被視作是宗教的行為得到尊敬,被指稱是巫術的則貶抑為迷信。這並不見得是對過去歷史的敘述,反倒是某種自我表白:人們希望保留住宗教,卻想要疏遠宗教過去曾有的形式。」(Dux 1982:167)他進一步認為,早期人類所以會有對「神聖」領域的想像,一方面是依照人們自己在社會生活上的依賴性,以主觀邏輯的方式設想出超越凡俗的各種力量,這些力量同樣都有自己的意志,反映的正是人類認知上的主觀傾向;另一方面,以初民社會的知識水準,尚不足以對自然維持一種穩定的關係,因此在日常生活中亦會藉助神聖力量的製度化來增加應付自然的信心。 (Dux 1982: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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