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現代組織理論來說,人有很強的創造性和個人發展的需要,必須減少人的依賴性、從屬性和順從性,使他們個人的的潛能充分地發揮出來。在集權與分權上主張更多地分權,在組織結構方面傾向於扁平式的結構,領導者必須盡量減少專斷獨行,組織應允許員工參與管理和決策,使員(志)工有可能自己決定如何把工作做得更好,並能使組織更加靈活地適應社會、經濟和技術的變化的需要。
慈濟草創時期資深委員(志工)們深耕打造慈濟世界,在法師精神理念蘊育之下,志工團體已然形塑一種約定俗成的規範。換言之,志工成員在彼此相互教育作用下,衍生一種類化過程,即經由彼此薰陶感染、潛移默化和文化趨同的過程;在模仿、暗示、認同、順從的傳承 基礎上,自覺形成團體的規約,而建構了一個高效率的志工團隊。也就是證嚴法師常說的,慈濟是一個「以戒為制度,以愛為管理」的自我管理的佛教團體。
近年來「自我管理團體」的組織架構,已經日益成為台灣志業(或企業)中的基本組織單位。自我管理團隊的組織形式,改變了過去一般依靠管理、監控、指示、命令等刻板的管理形式,使志工的個性和創造性得到了極大的發揮,同時在順應人性、尊重人格、激勵其主動性與創新的精神方面起到了積極的作用。由此而言,一個具有高度競爭力的志業,其領導力應是「由下而上」扁平式的生成,而非道統認為的只是「由上而下」科層式的灌輸;唯有能持續的在各階層培養出領導者的志業,建構一個自動自發的自我管理團隊,志業才能適應不確定性的外部環境。易言之,橫向扁平式的自我管理方式,當可遏止原創組織文化的破裂或分離。
從社會心理學 的觀點加以定義的所謂「團體」,乃指具有如下特徵的一羣人:○1各成員相互依賴,在心理上彼此意識到對方,即意識到團體中的其他個體;○2各成員間在行為上相互作用,直接接觸,彼此相互影響;○3各成員具有團體意識,具有歸屬感,具有「我們同屬於一羣」的感受,意識到「我是這團體中的一個成員」,彼此有共同的需求、目標和使命感。
台灣非政府組織在90年代開始,其文化展現出複雜多樣面貌。在當前台灣泡沫經濟奇觀下,隨之而來的金錢與政治權力關係在機構內部有限的資源分配中必然造成新舊排擠現象,資深者成為邊緣弱勢個體或群體的「他者」,這是不爭的事實。從文化感受性上說,其隱藏的貧富兩極分化正在被熱鬧非凡的消費情結所遮蔽,顯然在有意無意間展露了無「差異」的消費圖景背後日漸不「平等」的階級現實,也同時觸及在台灣社會現實中彼此衝突的意識形態話語系統以及身分政治和身分危機與焦慮。這些從未被提及的事實,乃為典型的葛蘭西所謂的意識形態合法化與文化霸權的實踐。消費主義成了當下最有力的書寫之手,其消費的可能與方式清晰地劃定了不同階級、階層的活動空間。這股「進步」情況下,顛覆了這井然有序的社會層次。人們似乎指認階級、探討平等,便意味著拒絕改革;要求歷史與倫理,便意味著拒絕民主與侵犯自由及冒犯教義。
迄今為止,鮮少人認真面對現實提出檢視或諫言。這與其說是出自某種佛教文化的異化現象或禁忌,不如說它出自某種拒絕反思與基於慈悲情結的邊緣性選擇。對於類似改革的陣痛,歷史的代價與進步的過程等等的現實修辭,已不足以有效闡釋及遮蔽這突出類似社會的困境的不安。這或許可以說,正是主事者意識形態合法化的模糊過程,它不僅是潛在地將資深志工指認為公平競爭中合理的劣汰者;當他們的消費殆盡之時,主觀地認定他們將無法成功地繼續開發有效資源,而不做具體分析地完全歸咎於他們自身原因。
慈濟文化轉型與變革十多年,這段漫長日子讓志工種下記憶、思念和尋找的情結,這種痛苦情結,很自然地被編織在有序的時間鏈條上。在歷史變動中,今天慈濟能夠發光發亮,志工雖然存在著成就輝煌的歷史記憶,卻因組織結構的轉變而漂浮虛無。當一切建構在權力關係運作之下,組織架構改頭換面時,這個線性的時間關係便缺少內在的聯繫,倫理體系遭到切割,產生了變異的時間邏輯 ;這使得記憶的喪失和無邊的思念,意味著時間的斷裂。由於過度的曲調切換,志工敘事的統一體被解除了,不再任其自由表現或選擇,造成無限循環的割裂。團體指向也在這種相互無關聯的片斷的文化時間性中,出現了無整體性關聯的片斷化和片斷的無意義重複。追隨者已渡過充滿激情的時代,也因多元主義的文化全球化語境下,祭出「後現代理論」 的口號,成為志工們隨遇而安的自慰的托辭。但站在文化概念,重新審視文化轉型期大眾弱勢群體在不平等社會現實中的地位變遷,是值得被檢討與批評的。誠然需要「自我反身組織」(self-reflexive-ganization)、及聽見那些在組織裡被邊緣化或被排除的聲音。
這些資深的慈濟人,大多有二、三十年以上的資歷,在志工生涯中所賺到的,只不過是一分「歡喜心」而已,並不是財富和社會地位。慈濟有現在的成就,我們僅能以同理心贊歎這些戰鬥勇士們的「幸福」〈慈濟語彙,義為辛苦〉。正如雷蒙‧威廉斯、湯普生〈E. P. Thompson, 1924-93〉認為:「歷史是一種我們在其中戰鬥的形式,在我們之前有許多人戰鬥過。過去並非死寂、沉滯、框限;相反地,過去攜帶著創造性資源的記憶和痕跡,能夠支撐現在並預示未來的可能性 。」對過去的肯定,也是未來的希望。這種嚴肅的論述有待歷史的驗證。
如何重新創造志工生命力,再現其豐富的複雜性和多樣性的有感特質。能否改善這種關係,追回過去所擁有精神美學的震撼力的志工團隊精神,積極進入全球化的康莊大道,是值得深省與探討的課題。
(田野調查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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