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15日 星期三

價值重估


若再從「世界圖像」的層次來考究,杜克斯採取了「建構實在論」(konstruktiver Realismus)的立場,認為人類是在一定的認知形式和概念範疇下,建構起對現實的認識,但這個概念的體系必定是「實在」的,因為人們是以自己的感官知覺經驗來打造概念,並持續地累積知識。 亦因此,他主張無論是將初民文化看作「非理性」,或宣稱原始人和現代人擁有著相同的「理性」,都是不正確的。 初民社會的成員相信一切事物背後都有精靈存在,是他們用來建構現實的主觀式邏輯引導他們去如此思考;至於現代社會比較少人依附於巫術,則是一般人熟悉了功能─關係式的認知邏輯,所建構起來的圖像便和遠古的祖先們不同了。 換言之,杜克斯再三說明,想要判斷什麼是「理性」,必須兼顧到認知的圖式,以及在實際操作時發生作用的「邏輯」。 (Dux 1982:145)根據杜克斯的理論,我們可以如此詮譯:巫術、宗教和科學都是特定認知形式和特定邏輯相結合的、社會性的產物,而邏輯本身無所謂對錯,全看在那個領域去應用它,原始人會產生巫術式的世界圖像、會創造出不同的宗教、也會再透過學習的機制改變思考邏輯、終至逐步發展出現代科學,這些都代表著形式理性與實質邏輯的共同作用,不必強將「理性」固定在那種狀態,或讓那個文化對「理性」享有獨佔權。
誠然,杜氏的這種說法,乃是在回應人類學與社會學長久以來對「理性」問題的爭論2,而當「理性」的定義有被相對化的傾向時,巫術、宗教和科學的某些界限也不免會愈來愈模糊。 即或如哈伯馬斯(J. Habermas)繼續堅持「啟蒙的設想」 (the project of Enlightenment),並欲賦予韋伯的「理性化」命題更朝向「普遍主義」的意涵。 (Habermas 1984:143)但在「後現代」(post-modern) 思潮的衝擊下,「理性化」概念無可避免地受到更為全面的解構,於是一方面,韋伯在《學術作為一種志業》中的洞見,謂現代世界是一個理性化、知性化、以及解除了魔咒的時代,仍被認為是理解「現代性」之特徵的妥當切入點,(Cascardi 1995; Lash/Whimster 1987; Sayer 1991 ) 不過「理性」所具有的權力本質和壓迫效果亦被揭露出來,這尤其在韋伯與傅柯 (M. Foucault) 的相比較中,已成為論述和詮釋的一個重點。 (Dean 1994; Owen 1997) 處於這一片類似「價值重估」的氛圍中,另一個宗教社會學的命題──「世俗化」──更是陷入「內憂外患」的境地。 「內憂」來自對世俗化概念本身的檢討;「外患」卻是源於經驗現象的反證,亦即整體而言,宗教的活力不只沒有隨現代化的進程萎縮、凋謝,反倒有許多新興的宗教團體和運動在世界各地崛起,聲勢愈益浩大,以致「世俗化」命題遭遇了解釋這類現象上的困難,我們下面便來探討這兩個面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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